太華品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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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華品茶

深山藏古寺。一個“藏”字道盡了幽遠、神秘、落寞與淡泊…… 太華古剎座落在昆明西山森林公園的中段,它似乎是躲避著兩頭的繁華,將自己刻意深藏在松濤古柏和濃濃 的墨綠里。它的一頭是懸崖上的龍門,一頭是華亭寺像極了喧囂人生的500羅漢堂,可能上山的香客和游人覺得這里顯得古舊又無甚特色,往往省略或一帶而過,使這座建于元代的古剎顯得有些蒼涼和寂寞。

聽老輩人說,早年使太華寺出名的有兩件事:一是“太華晚鐘”,寺院里晚課的鐘聲越過滇池,整個昆明城都聽得見,不過那是民國時期的昆明。第二件出名的是太華寺的“素齋”。這件事和1935年的蔣委員長和夫人宋美齡游西山有關(guān)。這些老舊的事兒暫且不提。

對于我來說,去太華寺中喝茶才是記憶中最深的事。早在兒時,騎自行車上山,一路上坡來到太華寺已是大汗淋淋, 滿面塵土,精疲力竭。寺院中有一個像街上大眾茶室的地方, 付上伍分錢的硬幣,和尚師傅就會給你一套蓋碗,用手從玻 璃罐里撮出一點兒茶葉,從竹殼水瓶里沖上開水給你,開水是可以隨便續(xù)的,茶是大葉子茶,一些游山的老人,一碗茶便是一個下午。當年,伍分錢一碗的茶已是十分的昂貴,已超出了一根冰棒的價值,我總覺得那茶非常解渴,回程騎車 的路上,嘴里總有絲絲的甘甜。文革十年,寺院里的僧人們 被遣散還俗,寺院變成“國營風景區(qū)”,一派年久失修的破 敗凋零,茶室自然也就消失了。

時光大約在二十年前,有天下午,是她在電話里說:快到太華寺來!喝茶。放下電話, 心想:她不是在美國嗎?怎么,太華寺?待趕到山上,破舊的藏經(jīng)樓前她正帶著幾個青春洋溢的女孩做瑜珈,寺院里暗 紅色破舊的山墻襯托青春女子嬌柔的曲線,倒有幾分說不出 的韻味,有趣的是她坐的石階前放著一堆玻璃茶杯,她說, 想念太華寺喝茶的日子,回來了,做了個瑜珈館。我問,寺院里的茶館又開啦?她說,開了,只是沒了和尚。

此后,一句上太華寺喝茶,就成了放松愉快的暗語。后來的茶座比起兒時有了些變化,那時一成不變的玻璃罐變成 了四、五個,分別裝著蒸青、香片、茉莉、熟普、碧螺春之類, 價格不等,當然是最大眾的,10元錢可以租一張木桌和一大塑料殼熱水瓶約 8 磅的開水,除了茶葉按質(zhì)論價,水還是可以隨便續(xù)的。和尚換成了園工,大雄寶殿、藏經(jīng)閣卻重新進行了修繕。

今年春節(jié)假日,我決定請兩位北京來的朋友上太華寺喝茶,帶上紫砂壺、專用茶盅,帶上20年的老普洱,認為這已是“奢華陣容”了。從滇池索道來到太華寺,山門內(nèi)已是繁花似錦,幾株高大的白玉蘭、朱砂玉蘭,遮天蔽日地盛開著,像無數(shù)支舉向天空的酒杯,那些花苞又像涂抹碧藍天際的文筆;幾棵有300多年樹齡的云南茶花高約20米,成串的紅花綻放著,燒紅了半個天空;櫻花也在蒼松翠柏間探頭探腦;地面上無數(shù)的云南報春從磚縫、石階和竹籬笆里擠了出來。不知不覺間,春深啦!同伴從地上拾起了幾片玉蘭花瓣,簡單在桌面一擺,就成了一桌清雅的茶席,贏得了幾位朋友齊聲贊美。

這時,在暖暖的陽光下,寺院那個小院的木桌上、石桌上、回廊上、瓦檐下已經(jīng)坐下了許多人,無一例外都擺開了自家?guī)淼牟杈?、茶點。玻璃、陶瓷、陶藝,最少也是 一只飄逸杯,講究的甚至帶著加熱的暖茶爐、小鐵壺。我觀察了一下,喝紅茶、綠茶的居多,也有喝烏龍、熟普、菊普的,許多人的茶和茶具都比我昂貴許多,寺院茶室的茶葉基本無人問津。滿園子一圈圈的喝茶人,在花枝下、竹影下、圓窗下、格子木門前構(gòu)成了一幅春天陽光下的和煦,一幅傳統(tǒng)和現(xiàn)代的穿越的畫面,就像一個不期而遇的茶的派對。

我不由想道:在中國人的血脈和性情里,茶的精氣神早就深深地埋在其中,只是等待著適當?shù)臅r日,悄悄地去喚醒!

下山的路上,我的兩位北京的朋友,一直贊揚這次小小茶聚是他們經(jīng)歷中最奢華的一次喝茶,美且記憶留香。我一 直在感受從心境到口腔中的那絲絲經(jīng)久不散的甘甜,原來, 那賣水的大嫂告訴我:那泡茶不是自來水,而是太華古道上新近引來的一股山泉。

作者丨王洪波

來源:普洱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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