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春,美國的“赤松道人”比爾·波特登上中國大陸,進行一次尋找中國隱士的奇特之旅。在此之前,他在臺灣聽說,經過多年的混亂尤其是“文革”的巨大破壞之后,中國大陸的佛教、道教早就被消滅干凈,哪里還有什么隱士?但比爾·波特還是一意孤行地來到大陸,進行他的“冒險之行”。因為他堅信,中國尊崇隱士的傳統(tǒng)源遠流長,而中國隱士的精神是中國傳統(tǒng)精神文化的根本和源泉,這樣的傳統(tǒng)和源泉,經歷了幾千年的滄桑而長存常新,不可能在短短幾十年的動蕩里就徹底消逝殆盡。正是抱著這種信念,他踏上了中國的大地。
但怎么尋訪隱士呢?這可是一個大問題。因為真正的隱士,他們不想讓你看見就不會讓你看見;即使你看見了他們,他們只要不想讓你知道,你也就不會知道。怎么辦呢?
比爾·波特先生的思路是:一般來說,隱士們是居住在深山里的,而只要有山,就會有森林;只要有森林,就會有木柴;只要有木柴,就會有茶喝;只要有茶喝,就會有禪;只要有禪,就會有隱士。就是順著這條高山、森林、茶和禪的線索,比爾·波特先生果然不虛此行,來到了中國隱士的天堂——終南山,在那里尋訪到了許多讓他終生難以忘懷的隱士們,并把他們寫在自己的《空谷幽蘭》一書里,介紹給美國和西方的讀者們。讓比爾·波特先生沒想到的是,這本書一經出版就引起轟動,而自己也一舉名聲大振,不得不應邀四處演講,忙著為人們介紹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中國的隱士。
如今想來,比爾·波特先生和《空谷幽蘭》一書在當時的美國和西方世界突然走紅并不完全是偶然的。上個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東方社會陣營正在經歷著一場嚴重的經濟和社會危機。那時的中國剛剛改革開放十余年,西方世界正以一種好奇而又復雜的眼光注視著中國。
而比爾·波特卻以自己的親身經歷和見聞,告訴西方世界:中國無論怎么變,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根脈都沒有斷絕,不僅中國的佛教、道教并沒有被消滅,中國甚至依然還有許多愛好喝茶和靜修的隱士們,他們是中國的隱士精神依舊活著的證據,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依舊活著并且生生不息的證據。而這樣的證據,對于西方世界那些主張世界文化多元化,關心中國傳統(tǒng)文化和想從西方早已盛行的令人感到無比窒息的金錢主義和消費文化中稍作喘息,找到一條精神解脫之路的人們來說,正是一種極大的安慰和鼓舞。
回到比爾·波特,回到《空谷幽蘭》,回到中國的隱士,回到茶,回到禪,回到中國傳統(tǒng)最具特色的生活方式——茶與禪的生活方式。
正如“赤松道人”比爾·波特先生所論,中國的隱士傳統(tǒng)是中國精神生活的根基。不知道從什么時代開始,中國的隱士們,就已經開始拋棄城市和平原喧囂之塵霾而取山岳林泉幽靜之神韻;他們清心寡欲,餐風飲露,吃很少的食物,穿很少的衣服,與時代脫節(jié)而不與季節(jié)脫節(jié);他們生活的目的,不僅是追求孤獨自處,清幽安靜,生命與自然渾然融為一體的樂趣,也是為了追尋生命覺悟和宇宙萬物存在的大道;他們生活價值的核心,不是為了滿足自己不斷膨脹的貪欲,而恰恰是不斷克制消減自己的欲望,不斷達到“克己復禮”、復歸于“樸”、復歸于“清凈無我”的合乎自然宇宙生命大道的“赤子之心”與世界和諧無礙的詩意。
真正的隱士們,不管離熱鬧的世俗生活有多么遙遠,不管他們是隱居于深山還是匿跡于鬧市,但他們其實都沒有離開這個世界。因為他們的精神,不管是在什么時代,幾乎都受到了世俗人間無比的尊崇。他們的精神雖然令世俗人等“望高山而仰止,崇景行而行止”,但他們的高行懿德和出塵風范,都已經滲透進了廟堂高第和世俗民間的精神和行為之間。
中國茶最早興盛于唐。唐朝是中國佛教最為興盛的一個時代。隱居修行的僧人們一般都要坐禪。坐禪就需要保持精神的寧靜清醒,防止神疲昏沉。而坐禪的僧人們發(fā)現,喝茶能夠有效保持精神清醒,延長禪坐的時間,于是,茶就在寺廟里流行開來。而做過一段時間和尚的陸羽,酷愛飲茶,精于茶事,就著了一部《茶經》。《茶經》使飲茶的風尚更加流行,使茶更加融入了禪修(以及道修)者們的生活,以至出現了許多與茶有關的禪宗公案。在這些與茶有關的禪宗公案中,茶就是禪,禪就是茶,茶就是道,道就是茶,茶禪、茶道已經一體,直通天下大道和內心覺悟的不二法門。于是,茶與禪,茶與道就已經成為中國傳統(tǒng)文化,尤其是隱士文化的一種代稱。
但愿,那些品飲了普洱茶的人們,也能夠用眼睛,用心靈參悟品飲一下來自普洱茶的故鄉(xiāng)——中國云南所蘊藏著的一種氣韻和精神。這不僅是中國隱者的精神,也是東方的精神。
來源:普洱雜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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