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下有乾坤 壺中見精神
——報人與茶的風云際會
1840年鴉片戰(zhàn)爭后,中國淪為半殖民地半封建國家。面對民族危亡,中國人民奮起反抗,仁人志士奔走吶喊。有些人直接拿起了武器,而報人們則揮動起如椽大筆,一篇篇振聾發(fā)聵、激昂慷慨的文章見諸報端,成為喚醒民族靈魂、沸騰愛國情懷的利器。
提筆落墨之際,茶始終是報人們的精神伴侶。作為中華文化的杰出代表,茶歷史源遠流長,內(nèi)涵博大精深,中華茶道一以貫之、傳承有序。中華報人更是將茶道精神演繹得分外瑰麗,茶香不僅滋養(yǎng)了報人精神,他們還以茶為筆寫春秋。筆下有乾坤,壺中見精神,報人的筆端洶涌澎湃的不僅是對理想生活的追求,更是對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翹盼。
蕭乾(1910—1999年)
蕭乾(1910—1999年),北京八旗蒙古人。中國現(xiàn)代記者、文學家、翻譯家。歷任中國作家協(xié)會理事、顧問,全國政協(xié)委員,中央文史館館長等。
1931~1935年間,蕭乾和美國人埃德加·斯諾等人編譯了《中國簡報》《活的中國》等刊物和文學集。
1935年,他進入《大公報》當記者。1939年任倫敦大學東方學院講師,兼任《大公報》駐英記者,是“二戰(zhàn)”時期歐洲戰(zhàn)場中國戰(zhàn)地記者之一。
蕭乾一生,在文學、翻譯等領域均有杰出貢獻。年輕時他是二戰(zhàn)時期歐洲戰(zhàn)場上的中外聞名的戰(zhàn)地記者,晚年蕭乾又是著名的中外文化交流使者。
蕭乾,原名蕭秉乾,1910年1月27日生于北京一個漢化的蒙古貧民家庭。他在那篇知名的《茶在英國》文章中寫到:“我雖是蒙古族人,一輩子過的卻是漢人生活。
初抵英倫,我對于茶里放牛奶和糖,很不習慣。茶會上,女主人倒茶時,總要問一聲:‘幾塊方糖?’開頭,我總說:‘不要,謝謝?!呛芸煳揖桶l(fā)現(xiàn),喝錫蘭紅茶,非加點糖奶不可。不然的話,端起來,那茶是絳紫色的,仿佛是雞血。喝到嘴里則苦澀得像是吃未熟的柿子。所以錫蘭茶亦有‘黑茶’之稱?!?/p>
少年的蕭乾讀的是教會學校,一邊讀書,一邊在學校開設的工廠里勞動,一直念到中學。
1926年,蕭乾考入北新書局當學徒。
1929年,蕭乾考入燕京大學國文專修班,在楊振聲、沈從文等人的幫助下走上了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
1930年,蕭乾轉入輔仁大學英文系,仍靠半工半讀維持大學生活。
1931年6月1日,他與美國青年威廉·安瀾創(chuàng)辦了一份文摘性質(zhì)的英文周刊《中國簡報》(China in Brief)。
現(xiàn)存的《中國簡報》第一至八期中,刊載有魯迅、郭沫若、茅盾、郁達夫、沈從文等人著作。
1932年,蕭乾將田漢《湖上的悲劇》、郭沫若《王昭君》、熊佛西的《藝術家》等話劇作品翻譯成英文,發(fā)表于英文月刊《輔仁雜志》。
1933年,蕭乾考入燕京大學英文系,后又轉到新聞系。沈從文帶他到林徽因的太太的客廳,進入那時候大師云集的時空。他記錄那時候的茶會:“林徽因的健談是有學識、有見地、犀利敏捷的批評……她從不拐彎抹角,模棱兩可。我常常折服于徽因過人的藝術悟性。”
1935年4月,楊振聲將蕭乾介紹到《大公報》工作。1939年10 月, 蕭乾受英國倫敦大學東方學院邀請前往任教。同時,他繼續(xù)為《大公報》撰寫新聞通訊。
1940年,倫敦遭到德軍轟炸,蕭乾也看到了有紳士精神的倫敦人在死亡面前的鎮(zhèn)定,秩序感,而且依然保持著該有的幽默,這些都深深地影響了他。
英國貴族婦女的下午茶會
他寫到這時候英國人仍然離不開茶,“從二次大戰(zhàn)的配給,最能看出茶在英國人生活中的重要性。英國一向依仗是龐大帝國,生活物資大都靠船隊運進。
1939年9月宣戰(zhàn)后,納粹潛艇猖獗,英國商船要在海上冒很大風險,時常被魚雷擊沉。因此,只有絕對必需品才準運輸(頭6年,我就沒有見過一只香蕉)。然而在如此艱難的情況下,居民每月的配給還包括茶葉一包。
在法國,咖啡的位置相當于英國的茶。那里的戰(zhàn)時配給品中,短不了咖啡。1944年巴黎解放后,我在錢能欣兄家中喝過那種‘戰(zhàn)時咖啡’,實在難以下咽。據(jù)說是用炒橡皮樹籽磨成的!
然而那時英國政府發(fā)給市民的并不是榆樹葉,而是真正在錫蘭(今斯里蘭卡)生產(chǎn)的紅茶,只是數(shù)量少得可憐。每個月每人只有二兩?!?/p>
1946年,法國哲學家薩特和妻子波伏娃在一起喝茶
1941年,蕭乾在東方學院任教期間曾開辦過一個短期的訓練班,為支援中國抗戰(zhàn)的英國公誼會青年補習中文,介紹有關中國的地理、歷史等方面的知識。同時,他出版陸續(xù)了五本介紹中國文化的英文著作,即《千玄琴》《苦難時代的燭刻》《中國而非華夏》《蠶》《龍須與藍圖》。
在那個年代難以喝到的上等的茶與中國文化有著微妙的關系,他說:“那些年想喝杯地道的紅茶(大多是‘大紅袍’)就只有去廣東人開的中國餐館。至于龍井、香片,那就僅僅在夢境中或到哪位漢學家府上去串門,偶爾可以品嘗到。那綠茶平時他們舍不得喝。待來了東方客人,才從櫥柜的什么角落里掏出。邊呷著茶邊談論李白和白居易。剎那間,那清香的茶水不知不覺把人帶回到唐代的中國。”
1942年,他辭去了倫敦大學東方學院的教職,進入劍橋大學王家學院英文系讀研究生,主修文學。東方學院提到蕭乾:“他對中國學科的貢獻,對中英文化關系的發(fā)展做出的努力,其實并不亞于他的學術研究和文學成就。他的這些努力和成績,會使我們久久難以忘記他?!?/p>
他記錄那時候的劍橋的茶會,“茶會也是劍橋大學師生及同學之間交往的主要場合,甚至還可以說它是一種教學方式。每個學生都各有自己的導師。當年我那位導師是戴迪·瑞蘭茲。他就經(jīng)常約我去他寓所用茶。我們一邊飲茶,一邊就討論起維吉尼亞·吳爾夫或戴維·赫·勞倫斯了。那些年,除了同學互請茶會外,我還不時地赴一些教授的茶會。其中有經(jīng)濟學大師凱因斯的高足羅賓遜夫人和當時正在研究中國科學史的李約瑟,以及20年代到中國講過學的羅素。在這樣的茶會,還常常遇到其他教授。他們記下我所在的學院后,也會來約請。人際關系就這么打開了?!?/p>
1944年6月,蕭乾放棄了劍橋學位,成為《大公報》駐英特派員兼戰(zhàn)地隨軍記者,這是西歐戰(zhàn)場上唯一的中國記者。他隨英軍幾次橫渡過戰(zhàn)火紛飛的英吉利海峽,到達過美、法占領區(qū),進入柏林。他在《大公報》上開辟“話說當今英格蘭”專欄,介紹英國戰(zhàn)時生活的各個領域。
他記錄英國人的頑強,茶會給人們的慰籍。“這里就表現(xiàn)出英國國民性的兩個方面。一是頑強:盡管四下里丟著卍字號炸彈,茶會照樣舉行不誤。正如位于倫敦市中心的國家繪畫館也在大轟炸中照常舉行‘午餐音樂會’一樣。這是在精神上頂住希特勒淫威的表現(xiàn)。另一方面是人際關系中講求公道。每人的茶與糖配給既然少得那么可憐,赴茶會的客人大多從自己的配給中捏出一撮茶時和一點糖,分別包起,走進客廳,一面寒暄,一面不露聲色地把自己帶來的小包包放在桌角。女主人會瞟上一眼,微笑著說:‘您太費心啦!’”
1945年3月到10月,他先后報道了聯(lián)合國成立大會、波茨坦會議以及紐倫堡對納粹戰(zhàn)犯的審判。在此期間,他寫出了《西歐堡壘觀察哨》、《南德的暮秋》及《美國之行》等優(yōu)秀特寫。
他記錄英國那些愛茶的“癮君子”。
“北方人常說,好吃不如餃子,舒服不如倒著。英國人在生活上最大的享受,莫如在起床前倚枕喝上一杯熱茶。40年代在英國去朋友家度周末,入寢前,主人有時會問一聲:早晨要不要給你送杯茶去。
那時,我有位澳大利亞朋友——著名男高音納爾遜·伊靈沃茨。退休后,他在斯坦因斯鎮(zhèn)買了一幢臨泰晤士河的別墅。他平生有兩大嗜好。一是游泳,二是飲茶
。游泳,河就在他窗下。為了清早一睜眼就喝上熱茶,他在床頭設有一套茶具,墻上安裝了插銷。每晚睡前他總在小茶壺里放好適量的茶葉,小電鍋里放上水。一睜眼,只消插上電,頃刻間就沏上茶了。他非常得意這套設備。他總一邊啜著,一邊哼起什么詠嘆調(diào)。”
1946年6月,蕭乾回到中國。1948年8月,他加入了共產(chǎn)黨地下組織領導的《大公報》起義籌備工作,并一起編輯中共地下組織的對外宣傳刊物英文版的《中國文摘》,與左翼文化界同仁一起,致力于建設一種屬于新中國的文化。
1949 年后,蕭乾擔任了《人民中國》的副主編。1951年初,蕭乾參加了湖南省岳陽縣筻口鄉(xiāng)異常轟轟烈烈的土地改革,并寫出了英文長篇通訊《土地回老家》,曾載于英文版《人民中國》。在此期間,他也將一些西方現(xiàn)代文學作品介紹到中國。
文革結束后,他多次出訪歐美及東南亞國家參加國際作家聚會,進行文化交流活動。1979年8月,蕭乾應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作家創(chuàng)作計劃”主持人聶華苓夫婦的邀請赴美,進行巡回講學、參加文化團體座談。1990~1994年,他與妻子文潔若完成了《尤利西斯》的翻譯工作。
蕭乾晚年寫出了達五十余萬字的散文、回憶錄,出版了十余種著作,表達他對祖國和人民的深沉的愛,對自己七十年生涯認真的思索。蕭乾一生筆耕不輟,直到1999年初離世。
蕭乾對中國文化的譯作讓西方人對中國有了更新的認知,他又將西方文藝作品傳播到中國。他自稱是“未帶地圖的旅人”,他在戰(zhàn)火中體驗多種多樣的人生。
蕭乾借用詩人的語言表達他對茶的推崇。“18世紀以《訓子家書》聞名的柴斯特頓勛爵(1694~1773)曾寫道:‘盡管茶來自東方,它畢竟是紳士氣味的。而可可則是個痞子,懦夫,一頭粗野的猛獸。’這里,自然表現(xiàn)出他對非洲的輕蔑,但也看得出茶在那時是代表中國文明的。以英國為精神故鄉(xiāng)的美國小說家亨利·杰姆士(1843~1916)在名著《仕女畫像》一書中寫道:‘人生最舒暢莫如飲下午茶的時刻?!显娙丝吕章芍?1875~1912)則慨嘆道:‘為了喝到茶而感謝上帝,沒有茶的世界真難以想像——那可怎么活呀!我幸而生在有了茶之后的世界?!?/p>
為此,蕭乾特別指出:“關于中國對世界的貢獻,經(jīng)常被列舉的是火藥和造紙。然而在中西交通史上,茶葉理應占有它的位置?!?/p>
來源:茶道CN
如涉及版權問題請聯(lián)系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