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老林：十七世紀茶的全球之旅

2019年7月05日 14:55

沒有人是孤島。

17世紀的某一個早春四月，福建的茶葉商人正把今年上好的春茶打包運送至泉州，荷蘭東印度公司的船只正乘著季風和洋流在印度洋的海上穿梭，把這些來自中國的茶葉運向歐洲。此時葡萄牙國王約翰四世的女兒凱瑟琳公主風光嫁給了英格蘭斯圖亞特王朝國王查理二世，在凱瑟琳價值80萬英鎊的陪嫁中，211磅中國紅茶和精美的中國茶具為王后的宮廷生活帶來美好的時光，中國茶葉從此成為英國宮廷風行的時尚飲料。

那一刻，世界歷史從此改變。

英國宮廷的飲茶風氣盛行

人類交換物品已有數千年歷史，在有史記載的更久以前，人類就跋涉到遙遠異地交換貝殼、箭頭和其他物品。4世紀的波斯貴婦，已經把來自四川的絲綢穿在身上了。17世紀荷蘭南部鄉(xiāng)村臺夫特的畫家，已經開始把來自遙遠中國青花白底的瓷盤描進畫里了，甚至更早在公元前138年，西漢使者張騫在大夏國（今阿富汗）看見到了“?邛竹、蜀布”，那是大夏國商人從“身毒國”（今印度）買回來的。

張騫兩次出使西域路線圖

維梅爾的畫“Girl Reading a Letter at an Open Window(1657–1659)”里的中國瓷盤和波斯毯

維梅爾的畫“A Lady and Two Gentlemen(1659)”里的中國瓷器

? ?中國的西南是茶樹的原產地，也是最早的飲茶地，“荊巴間采葉作餅，葉老者，餅成以米膏出之。欲煮茗飲，先炙令赤色，搗末置瓷器中，以湯澆覆之，用蔥、醬、橘子芼之”。這是三國時期《廣雅》里最早記載的餅茶的制作和飲用。伴隨每一次的戰(zhàn)爭和移民，茶葉以中國西南為中心，不斷的向外傳播與輻射。

魏晉南北朝以前茶葉的傳播路徑

唐代茶葉的傳播路徑

? ?公元6世紀的時候，茶葉與飲茶習俗就已經傳到了朝鮮半島的高句麗，再由高句麗傳到了日本。唐代時日本的僧人紛紛到長安留學，將完整的中華文化包括飲茶習俗復制到了日本，空海、永忠、最澄在京都的寺廟里推廣從長安學來的茶道。公元十二世紀，容西和尚將茶籽帶回日本種植，大力宣傳佛教與茶飲，留下日本第一本茶樹《吃茶養(yǎng)生記》，十六世紀末，千利休博采眾長，創(chuàng)立了以“和敬清寂”為宗旨的日本茶道。

容西被日本稱為“茶祖”

千利休

“和敬清寂”的茶道精神

? ?1550年開始，全球氣溫下降，開始了長約150年的小冰河世紀。此時北冰洋的鯡魚向南移動，從挪威海岸移動到荷蘭的海域，豐富大量的鯡魚資源為荷蘭東印度公司（voc）收獲了第一桶金，決定了荷蘭在全球范圍內開展商業(yè)運營的能力，特別是航運和海上貿易。

維梅爾在《臺夫特一景》中有兩艘寬底船，又名鯡魚巴士，畫的一角，是荷蘭東印度倉庫的屋頂

? ?這時候整個歐洲由于14世紀馬可波羅在中國的游歷，并在他的游記里把中國描繪成極致權力和充滿財富的地方，引發(fā)了歐洲通往中國的熱潮。數以萬計的荷蘭人都曾經乘坐voc的船只來到向往的東方，尋找中國的熱情也間接發(fā)現了美洲新陸地。1607年（明朝萬歷三十五年）荷蘭東印度公司首次將中國茶葉由澳門轉運至巴達維亞（今印度雅加達）在運銷回歐洲，開始了西方飲茶之風和茶葉的全球貿易。

17世紀荷蘭東印度公司（voc）的全球貿易圖

? ?為了進一步壟斷與中國的茶葉與瓷器貿易，引發(fā)了荷蘭、葡萄牙、西班牙與中國貿易主導權的斗爭。荷蘭在《海域自由》一書中宣示所有人都有權進行交易，這是第一次宣布貿易自由為國家法律準則。為了巨大的利益，葡萄牙隨后占領了澳門作為殖民地，西班牙也把基地設在菲律賓的馬尼拉，荷蘭東印度公仔爪哇島成立了第一個貿易永久站，之后還奪取了東部的雅加達，與亞洲之間的貿易網絡就此建立。

相比于陸地的不便，海洋為全球貿易提供了更多可能性

? 這樣一個貿易網絡不僅將中國人、波斯人、印度人聯(lián)系在一起，而且將美洲、南美洲、亞洲、非洲、歐洲納入全球網絡中。荷蘭人從亞洲購買茶葉，為緩解貿易逆差，從非洲購買黑奴賣到美洲種植煙草，美洲為歐洲種植煙草，非洲為美洲提供人力，歐洲拿南美洲的白銀購買亞州的貨物，白銀、煙草、奴隸、植物、蔗糖、瓷器、絲綢等在這一網絡上彼此往來，織就了宏觀的波瀾壯闊的世界貿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