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點,繾綣在茶席之間的溫情

“那第一口浮有屑的溫暖茶水在碰到味蕾的一瞬間,一陣戰(zhàn)栗穿過全身,茶水和蛋糕屑的結(jié)合為他帶來無上喜悅。”

法國小說家馬塞爾·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中的這段描述,不知觸動了多少人的味蕾,并帶動了他們的好奇,茶與茶食的相互碰撞,真的有這么美妙的味覺感受嗎?

曾見識過一場以二十四節(jié)氣為主題的茶宴,節(jié)氣不同,搭配的茶茗及茶食亦不同。

立春的春餅配茉莉花茶,立夏的夏蛋配龍井,立秋的牛肉蓮子羹配大紅袍,立冬的茶餃配普洱。這樣的搭配,一口一口地細(xì)品下去,竟也真的感受到了馬塞爾·普魯斯特所說的無上喜悅。

那次之后才明白,我們品嘗茶食,并非是因為喝茶喝到肚子餓了,才要弄些茶點來填飽肚子。

茶食存在的真正意義,其實是可以為品茗的滋味增添變化,進而讓喝茶成為一件更有雅趣的事情。

中國人飲茶素有佐之茶食的喜好。

“茶食”一詞首見于《大金國志?婚姻》:“婿納幣,皆先期拜門,親屬偕行,以酒饌往……次進蜜糕,人各一盤,曰茶食”。

茶食是茶事的一部分,甚至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它們之間的關(guān)系,不像可樂配爆米花,也不像啤酒配炸雞,更像是一對兩相清歡的知己。

茶食的選擇不是隨意而為之。

明代的馮可賓在《茶箋》中提出了品茶的十三宜和七禁忌。其中說到茶食需要清香或是甜香,外觀也要清雅,萬不能用葷腥擾亂茶的氣味。否則,便如同牛嚼牡丹,煮鶴焚琴。

有一些茶人不喜茶食,認(rèn)為茶食會對品茶造成干擾,破壞了茶之香氣。但其實,茶食只要材料選用新鮮,以樸素方式制作,并不會降低茶湯的欣賞價值,反而會和茶湯的風(fēng)味相得益彰。

尤其在品完茶,味蕾已變得十分敏銳之時,享用一口細(xì)致的茶食,整個人仿佛被春風(fēng)包圍,十分溫柔。

論茶食,須是清爽風(fēng)味兒的最為理想。因為這樣的茶食保留了單純的原味,呈現(xiàn)一種清淡細(xì)致的氣質(zhì),同時還能感受到原料本身的香氣。

倘若午后能在自家的院子里或是陽臺上,備一杯龍井,兩枚定勝糕,三顆小鮮果,坐看天空云起云落,想必生活也會春意無限,歡喜自得吧。

茶食,雖形小量少,且為閑食。但為了能夠配得上那一口好茶,人們還在茶食上花足了心思。

尤其是糕點類茶食,做得就像花朵一樣,荷花酥、佛手酥、牡丹花糕......光是看,就已令人不忍入口了。

浙江嘉興、湖州等地,有一類傳統(tǒng)的茶食,從明代一直流傳至今。以做工精細(xì)、口感特佳,造型豐富,被冠以“嘉湖細(xì)點”的美稱。

其中有一道叫“人物云片糕”的茶食,那雪白的糕片上,繪著五彩的人物,好像舊書上的木刻套印,而且糕上的人物須眉畢露,制作很是精美。

《紅樓夢》中也有許多典雅風(fēng)致的茶食。

第八回中,寶玉、黛玉和寶釵在薛姨媽家里聚會,薛姨媽擺出幾樣“細(xì)巧茶食”,幾個人一起吃“茶果子”;另一回中描寫賈母游大觀園的盛景,喝茶時有各色“小面果”,不僅“玲瓏剔透”,還有“牡丹花樣”。

我想,若論精巧或奢華,講究與品位,賈母吃的“小面果”或者薛姨媽備下的“茶果子”,當(dāng)不遜于英國皇室貴族里所配置的下午茶吧。

一杯茶是靜心的源頭,而一份茶食,又何嘗不是一份光陰的流轉(zhuǎn)。

茶食,最美妙的要屬與時節(jié)變換的同頻。

時節(jié)變,茶食也變,質(zhì)樸又自然。我們可以通過接觸茶食,來感知季節(jié),與萬物做朋友,與四時合其序。

某些時候,食是主角,茶是配角。精致的茶點,被恰如其時地放在相應(yīng)的器皿里。為了珍惜這份得來不易的滋味兒,便需要有一泡靜心凈口的清茶,來輔佐。

在蘇州茶食中,人們常常按照時令變化做“四季茶食”,春餅、夏糕、秋酥、冬糖。其中有一味叫“酒釀餅”,因只能在春暖時節(jié)釀酒做餅,故是春季的時令點心。

雖然現(xiàn)在有條件控制酒精發(fā)酵的溫度,能在不同時節(jié)吃到酒釀餅,但正如西瓜只有在夏天吃才爽氣一樣,酒釀餅當(dāng)需在春天配一杯春茶,舌尖才更溫柔,也更容易吃出春色。

生活越是細(xì)微之處越要精微的用心。人們對茶食循時節(jié)而食,不僅是對品茗之趣的追求,更是對生活燕閑之樂的期待。

正如周作人在《北京的茶食》中說過:“我們看夕陽,看秋河,看花,聽雨,聞香,喝不求解渴的酒,吃不求飽的點心, 都是生活上必要的。雖然是無用的裝點,但是愈精煉愈好?!?/p>

閑暇日子里,約上三兩好友,不拘天色早晚,以時間為經(jīng),閑話談資為緯,啜口碧色茶湯,佐以清秀點心,念各自相安無事,多好。

來源:茶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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