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童年茶事

文/黃賢庚
  上了年紀(jì)的人,經(jīng)常轉(zhuǎn)眼間就忘事兒,但童年的往事,反而揮之不去。我的童年記憶,大多與茶有關(guān)。

  我出生在巖茶產(chǎn)地的武夷山水簾洞。早上一開門便見到茶山,一天到晚與茶相守相伴。十來歲時,正是家家都有茶山的年代。分得茶山的茶農(nóng)生產(chǎn)積極性很高,地主、富農(nóng)、包頭也得去茶地挖山鋤草。那個年代的口號是“勞動光榮”。父親因有一手做茶技藝,不但幫大廠做茶賺取高工錢,偶爾還幫茶行代收點茶,因此家里日子很殷實。因為茶葉生產(chǎn)時間性很強(qiáng),所以小孩也經(jīng)常被趕去干活,充當(dāng)不起眼的角色。我便是其中之一。

  充當(dāng)“燒火工”

  當(dāng)時炒青時,燒的是“郎衣”(學(xué)名“芒萁骨”)。燒火工用一柄一米多長的火叉,把“郎衣”一把一把叉進(jìn)灶膛。“郎衣”易燒易過,很適合炒茶需要,但是卻半點怠慢不得。鍋溫不夠,炒青師傅大聲訓(xùn)斥:“睡著啦!”炒茶索時火旺了,鍋太熱,炒青師傅又開口罵人:“你要燙死人呀!”其實這種吆喝也是提神的方法。熬夜真是受不了,母親看到我東歪西倒時,心疼不已,常也會幫我頂一會,讓我打個盹,其實她比我更累。

  最苦的“走水焙”

  那是一種流水作業(yè),來不得半點偷懶。揉茶索由隔窗推進(jìn)來,立即要接進(jìn),倒入空焙籠中,然后快速遞出去,轉(zhuǎn)身彎腰把茶攤好,端焙籠上焙窟。接著把最先焙的茶收起來,再把各籠的茶翻一遍,并依次向前靠攏,空出焙籠、焙窟,以備續(xù)用。這是一種不停的重復(fù)勞動,所以山人將這種初焙程序叫作“走水焙”,意思是焙茶人要不停地走動。有次下焙時,我手一軟,把寶塔型的炭火刮倒一地。焙師傅看到了,兩個“黃螺”(堅硬的手指骨)敲到我頭頂上,頓時眼冒金星,至今還刻骨銘心。

  稍大些才能做的“砍山邊”

  那是在夏季挖山時砍雜草。兩邊鋒利的蘆葦、布滿小刺的野草莓,把我的雙手劃出一條條血痕,扎出無數(shù)紅點。收工時母親看到安慰幾句:“皮膚傷,沒關(guān)系。”她舀滿一盆很熱的水,把我雙手按下,鉆心的痛,無比的癢,一會就舒服了。只見手背如蠟染一般,布滿紫紅的線痕和斑點。第二天照常要去“砍山邊”。那陣子手上沒有一塊好肉。休息十天半月后,痂痕脫落了,雙手完好如初。

  茶農(nóng)的孩子,有苦也有樂

  一天父親賣茶回家,我看到他手上抓一疊錢,臉上掛滿笑容,肯定是茶賣了好價。我向他討要,他竟然給我一張5萬頭(即5元),我高興極了。由于哥哥的舉報,母親把錢收繳了,我賴地不起,父親又給我2萬元。那時錢很大,一斤大米才9百元(即9分)。這筆錢用了很久,這是我第一次建立的“小金庫”。

  有一年,父親被選派到泉州永春縣傳授烏龍茶制作技術(shù),得了100萬元獎金。幾個朋友知道了,要他去炒館店請客。雖然東西很便宜,一大盤豬雜才5000元(即5角),但是由于吃的時間長,還是花了好幾萬元,個個酩酊大醉。我扶著父親跌跌撞撞回家,一到家他即蒙頭大睡,母親在一旁嘮叨,我卻在回味那豐盛的美味佳肴。這是我第一次享到這等口福,比之后來的星級賓館宴會印象還深。

  后來茶山歸了集體,再后來我外出念書、工作,與巖茶也就若即若離了。山水輪回。20多年后,我繼承了父母的那份茶山,又開始重操舊業(yè)。這時,我雖然已專注于茶山管理、采制和文化研究,但是童年的開蒙茶事總是難以忘懷。

  (作者系武夷山市文聯(lián)副主席、武夷山市政協(xié)文史委副主任) 

責(zé)編: isundu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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