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碎的山歌-茶花

　　茶花和他爹大吵了一頓，就是不肯嫁給啊憨。她爹怕茶花鬧事，就把她關(guān)了起來，并答應(yīng)啊憨三天后來接新娘。

爹每年的這幾天都要出去，不知道他去哪里，要三天左右才回來，回來的時候他的收獲是二十元錢、一塊豬肉和一塊紅布。當(dāng)我慢慢長大后才知道，爹是去了茶鄉(xiāng)的每個村寨，帶著他的喇叭。我總是問母親，爹去干什么了。母親也總是說，大人的事，孩子別管。
　　
　　如今我已經(jīng)不再是孩子了，這個問題的答案母親說要告訴我，而爹又和他的喇叭出去了。
　　母親領(lǐng)著我和男友來到對面的山梁里坐下，她說這樣才有當(dāng)年的感覺。我和男友倚坐在母親的身邊，聽她要告訴我們怎樣的一個故事。母親撂了撂頭發(fā)開始娓娓道來：
　　我和你爹是在這件事情以后認識的，我們一起生活了幾十年，盡管你爹很疼我，但我卻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他最愛的女人叫茶花。
　　你爹是這塊土地上喇叭得的最好的，山歌唱得最醉的男子漢。每逢喜慶的日子，就有人就叫你爹去吹喇叭曲子，唱祝福山歌。茶花是聞著茶葉清香長大的女子，她母親死的早，父親也很少管她，也就生就了一身的潑辣。
　
　　“喂，吹喇叭的！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山子。你是茶花吧?！?
　　“赫？你認識我？”
　　“恩，認識。你每次都穿一件碎花裳站在人堆里看我吹喇叭，唱山歌?！?
　　“你的喇叭和山歌怎么這么好??？”
　　“我小時侯，他們說我傻，沒人理我，我就跟我爹學(xué)吹喇叭和唱山歌了。”
　　“我也想學(xué)，有空教教我！”
　　　　
　　
　　其實你爹不傻，他只是有點木吶，又不愛說話。茶花正是喜歡你爹的老實和憨厚，你爹也喜歡茶花的開朗和活潑。
　　
　　
　　“山子，你知道我為啥喜歡你嗎？”
　　“為啥？”
　　“我喜歡你吹喇叭時那鰓骨勁兒，愛看你唱山歌的樂顛樣子，整個人都充滿了神采，連這片黃土地都為你活了起來?！?
　　“呵呵，我哪有你說的這么神啊。”
　　“山子，那，那你喜歡我嗎？”
　　“茶花，這還用我說嗎，你知道的啊。”
　　“不，我不知道！我想你自己說出來！！”
　　“茶花，你別這樣，……咱倆好了這么久，你還不了解我嗎？！你讓我說什么啊?！?
　　“算了，算了，每次都這樣。說句喜歡我有那么困難嗎？”
　　“茶花，你別氣啊。我吹喇叭曲子給你賠不是了?！?
　　“好啊，我們一起唱啊?！?
　　　
　　
　　那時大概是你爹這一輩子最快樂的時候了。別人都說如能娶到茶花是祖上八輩子修來的福分，你爹每次聽到別人這么說總是呵呵的傻笑。幸?？鞓返臅r光總是短暫的，后面發(fā)生的事情是你爹永遠難以忘懷的，是他這一生的遺憾啊。
　　
　　
　　“茶花，昨天有人去你家提親了？真，真的嗎？”
　　“…………”
　　“你說話啊??！”
　　“恩，是鄰村的啊憨……”
　　“是他??！那個傻子！……你爹答應(yīng)了嗎？”
　　“哼，他。他正巴不得呢。傻子家有權(quán)有勢，有這樣的親家，他才高興呢！山子，你放心，我不會答應(yīng)的?！?
　　“放心？你讓我怎么放心？！你爹都答應(yīng)了！不行，我要去和你爹提親！”
　　“恩，好！山子，我等你，明天你一定來啊。”
　　
　　
　　
　　第二天，你爹帶著家中僅有的兩壺包谷酒去提親，結(jié)果當(dāng)然可知，你爹連茶花和茶花的爹的面都沒見到就被攆了回來。茶花和他爹大吵了一頓，就是不肯嫁給啊憨。她爹怕茶花鬧事，就把她關(guān)了起來，并答應(yīng)啊憨三天后來接新娘。
　　茶花出嫁那天可熱鬧了，是最有名的喇叭匠來接的，然而茶花是哭著走出自家門的，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的往鄰村去了。你爹他竟然傻的隨迎親的隊伍走出了老遠……
　　
　　
　　
　　“茶花，茶花！是我，我來救你了，你不要怕啊，茶花！”
　　“你是什么人？！敢和我家搶女人？！活的不耐煩了！給我打！”
　　你爹當(dāng)時被打的滿臉鮮血，站都站不起來了，口中還在叫著茶花的名字。茶花聽到你爹的聲音從人群中掙扎著鉆了出來。
　　“傻子的家人！你再打他我就死給你們看！”
　　那個傻子的一家怕茶花真的尋死也就住了手，你爹才沒有被他們打死。
　　“山子，山子，我……茶花啊?！?
　　“茶……茶花，快跟我走，我們走……”
　　“山子，你怎么這么傻啊……”
　　“茶花，茶花……你不能嫁給他啊，不能啊。”
　　“我茶花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誰也不嫁。山子，我只嫁給你……”
　　“你們當(dāng)我死了嗎？??！把茶花給我拉上著走，快啊。把這個臭小子給我抬開，別讓他擋路！”
　　“茶花，茶花，我會救你的，茶花啊……”
　　　
　　
　　茶花和你爹就這樣被拉開了。你爹一路跌跌撞撞的爬到了鄰村。茶花也是個倔強的女子，寧死不肯嫁給啊憨，趁人不注意就撞了墻角，那血流得可以染紅這整片黃土地了。你爹趕去時，茶花只剩下一口氣了。
　　
　　
　　“茶花，茶花……為什么不等我啊，為什么啊，茶花……”
　　“山子，你記得我以前問過你，你喜歡我嗎？”
　　“茶花，你知道的啊。”
　　“山子，你喜歡我嗎？喜……歡…………我———”
　　“茶花！你張開眼?。〔杌?！我喜歡你啊，茶花……我還要娶你，茶花，你不能死啊………………”
　　
　　
　　
　　茶花到死也沒有聽到你爹的這句“喜歡你”。那個啊憨家人見茶花死了，就讓你爹把茶花背了回去。
　　“茶花，我們一起回家。我娶你，我們唱著山歌回去。茶花，我們回家了……”
　　當(dāng)晚，你爹背著茶花，唱著心碎的山歌，一連唱了三十里路。你爹為茶花唱的是“迎親山歌”。在你爹心中，茶花才是他的元配。你爹把茶花埋在了茶鄉(xiāng)古茶樹林里的土地上，每年這個時候，你爹都要去為茶花唱山歌，給人家出門吹喇叭和唱祝福山歌成了你爹的職業(yè)…………
　　“好了，說到這里吧，事情就是這樣了。太晚了，茶花啊，你們也該休息了?！?
　　看著母親出了門，我終于知道爹為什么給我起個“茶花”的名字，那個和我同名的女人是爹一輩子無法忘記的人。此時，男友緊握著我的手，說了他從來沒有對我說過的話：“茶花，我愛你?！蔽覟樽约阂蔡婺莻€茶花說道：“我知道，我也愛你。”

作者：ab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