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徐勇 黃德開
她是一個傳奇。
湖南茶館知多少，唯獨她風(fēng)光無比，榮獲“2009—2010年度全國十佳特色茶館”。
綠竹青松，紅色方燈、花木奇石，流水潺潺，茶香琴韻，她的雅致，光彩照人。
要怎樣的機(jī)緣會合，才能誕生這樣一個人間仙境？
走進(jìn)白沙源，我們?nèi)ふ抑i底。
水：那一縷唇齒余香，來自白沙古泉
來到白沙源已是傍晚。早就聽說這座庭院出自香港設(shè)計大師陳幼堅之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紅燈籠、白墻、灰瓦、玻璃、藤椅、沙發(fā)巧妙搭配出一片古色古香，翠竹青青，宛如遺落在塵世間的曼妙精靈。千年古樹、別致屏風(fēng)、精致陶土茶具，還有頭頂暖暖的夕陽。一切，恰到好處。
流水旁，選一根雕石桌坐下，素雅的女子送上一杯茶。茶湯碧綠似翡翠，啜飲入口，茶香盈滿雙頰……好水好茶。凝神細(xì)看，有令人心醉的碧水在流淌。這水來自哪里？當(dāng)然是來自茶館旁的白沙古井。
白沙井就在街邊的公園內(nèi)，天心閣東南方約一公里處。在以古井為中心的街邊小花園里，三五成群幾圈人，打牌、下棋或聊天，讓這條平靜的街道顯出些熱鬧。古井邊，很多人拿著瓢和桶打水，不亦樂乎。近前看，兩股活水從地面汩汩而出，碗口粗細(xì)，水質(zhì)純清、甘洌。
白沙井被譽為“長沙第一泉”，也是江南名泉之一。據(jù)考證，白沙古井建于春秋戰(zhàn)國時期，始為一眼泉，明朝末期分為二泉，后增為四泉。千百年來，此井不溢不竭。清學(xué)者張九思在《白沙泉記》中贊頌白沙井水“煮為茗，芳潔不變”。
這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全國怕也僅此一家。何方高人得以擁有與這千年古井的緣分？顧不上細(xì)想，先品茶再說吧。要知道，這每一杯茶，可都是用至少等了我一千年的古泉沖泡的。
一陣悠揚的琴聲傳來，天使般的女子彈奏的古箏，融化在茶香中，深深浸泡著我。愜意地靠在沙發(fā)上，不愿抽離。
不知多久沒有過這樣的情趣?，F(xiàn)代忙碌的生活，把曾經(jīng)有過的詩情畫意都變成了回憶。此刻，輕捧一杯香茗，享受喧囂背后的靜謐與回歸古典的遁世，心滿意足。
石：那一種沉靜如海，來自茫茫星際
或許真是我的福氣，剛才還在念叨茶館的主人是何方神圣，其中一位就來了——著名的隕石收藏家柯作楷博士?；腥淮笪?，難怪這茶館處處都是石頭。
柯博士在我對面坐下來，儒雅沉靜，淡定從容，嘴角露出淡然的笑意。當(dāng)我提出要參觀他收藏的石頭時，他欣然同意。
“每塊石頭都有它的故事，人一看見石頭心就會靜下來”，柯博士指著院外一塊翠綠的船型石頭：“這個是梨皮石，是我從廣西淘回來的，渾然天成的一張喝茶的桌子，沒經(jīng)過任何人工加工。上面的這些洞，都是億萬年才能形成。”還沒等我驚嘆這“水滴石穿”，他又指著對面那塊，“那個是大化石，也是出自廣西。從水底下?lián)破饋淼摹?rdquo;
石至堅，水至柔。我佩服柯博士對茶館的絕妙搭配。這里，剛?cè)岵?jì)。茶讓人沉淀，石頭讓人沉靜。
還有這塊石頭，當(dāng)真就是天上的星星嗎？我有些懷疑，可是上面對小行星隕石的注解容不得我懷疑。站在一旁的柯博士饒有興趣地介紹說，要知道，長沙的名稱最早就來源于幾千年前古代天文歷法里一顆位于軫宿的“長沙星”。它所對應(yīng)的星野之地，就是我們現(xiàn)在的長沙城。一星一城的對應(yīng)，已經(jīng)如此超現(xiàn)實；當(dāng)“天外來客”就近在眼前，伴著徐徐飄來的琴聲，混著茶壺冒出的陣陣沸騰聲，我仿佛遨游在天際又好像閑坐在人間。
茶：那一些人間美好，來自款款心意
翻開茶譜：“人間心意千萬種，一款心意一款茶”。茶館的另一位主人，柯博士的夫人王文靜女士介紹說，茶作為生活的必需，應(yīng)該上升到精神。“更多時候，茶客們喝的不是茶，喝的是心意”。
“心意茶”是白沙源的獨創(chuàng)。他們夫婦倆告訴我，2006年，他們創(chuàng)建“心意”茶藝茶席。之前的幾年，白沙源也曾專注于傳統(tǒng)茶藝茶道的表演，可是客人們卻不能參與其中，表演者也難以了解服務(wù)對象真實的內(nèi)心需求，主客之間難以達(dá)到心靈上的共鳴，茶藝茶道表演在一定程度上只是經(jīng)營或服務(wù)的點綴。
于是，他們開始反問自己，喝茶到底喝什么？健康？茶味？還是禮節(jié)？到茶館喝茶最不可能的原因是生理上“口渴”，最有可能的原因是心有所想，心有所愿。“所以，每一杯茶，都有喝茶人這樣那樣不同的心情、心愿在里面。茶是愛茶人、品茶人的心意承載。”
有了這樣的認(rèn)識后，白沙源對茶藝茶道表演有了性質(zhì)上的改變。為了從物質(zhì)層面上升到精神層面，他們緊緊抓住茶客的精神以及他們可能有的各種心意心愿，制作出心意茶譜：隨意茶、美意茶、如意茶、情意茶、敬意茶、禪意茶。
“每款心意茶對應(yīng)的茶具也不一樣”，王文靜女士拿起一塊華美色彩的茶盤，“這是雞翅木，配以我們精心挑選的含有情意故事和動人傳說的洞庭碧螺春、君山銀針、正山小種三款茶，來表現(xiàn)有情人品茶時的款款情意。”而她的先生柯作楷則拿起另一塊黑色茶盤，“這是黑檀木做的心意板。我們用最具代表性的安溪鐵觀音、安吉白茶還有本地的安化黑茶，來表達(dá)品茶人宗教、健康和時光的敬意。”
是啊，茶與水不同，除了滋潤以外，有更深的沉浸與撫慰。茶葉被采摘下來后，烘焙煎炒，浸入一杯水中，釋放它的顏色和香氣，然后成為手中一杯茶。
所以，茶不是穿腸而過的東西，它有更多的心情。而我們在喝茶的時候，色與味在時光的水中浸潤釋放，一杯茶，便有一杯茶的心意。就如同我面前這杯“美意茶”，那些美好記憶如舒展的茶葉，讓我看得見她清晰的脈絡(luò)。
月亮升起來了。
回頭看，眼睛定格在豐子愷那幅“松間明月長如此”的水墨漫畫：孩童指月當(dāng)空，青松撐起一片樹蔭，月光從松間瀉下，流入品茶人的心中。
這壺茶，傳承著我們的文化和傳統(tǒng)吧？
還有另一幅，同樣是豐子愷的作品。茶具、木桌、彎月，畫面大片留白引人遐想。最妙的是題款：人散后，一鉤新月天如水。
如此應(yīng)景。
從白沙源出來，又看到白沙井水，依舊在源源不斷地緩緩汩出。取水的人們千百年如一日，還是川流不息，平淡地來，從容地去。他們舀取的好像是一般的水又好像不是一般的水。就像白沙源的茶客，喝的是茶卻又不僅僅是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