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太空茶,俯瞰人類的憂傷

  ·代表我們這些好奇的地球人去九天攬月,王亞萍、劉洋她們喝的茶什么味道?
 
  ·在嘴里經(jīng)過,只是淡淡的甜,沒有什么感覺。直到下了肚,唇齒間才有了一抹苦澀,是我熟悉的黑茶的味道,然后,才有姍姍來遲的回甘。
 
  ·人類不斷向外發(fā)展,最終的意義還是在向內(nèi)探索,去與自己的小宇宙對話。
 
  ·我們神舟十號飛船航天員進(jìn)入軌道后第一件事,就是喝茶:將一袋200毫升純凈水通過軟管擠進(jìn)裝有太空暢飲茶末的塑料袋里,美女航天員妙手打開吸管,含在嘴里,輕輕地吸。
 
  我孩子兩歲的時候,樓下一位老干部問幾個孩子:“你們的中國夢是什么?”有說要當(dāng)警察,有說要當(dāng)主持人,有說當(dāng)領(lǐng)導(dǎo),只有我家娃,一連說了三個中國夢:士兵、司機和炊事員。老同志搖了搖頭,拍拍他,“都是服務(wù)老干部的”。
 
  終于,在迷戀上《航天員》雜志后,孩兒的理想變成了當(dāng)“宇航員廚師!”好大的進(jìn)步,讓為娘的我一陣激動。
 
  所以,航天城的巡天閣對我來說,不僅是神秘之所,更是圣地。因為那里,是中國最優(yōu)質(zhì)的一群人——航天員的聚餐食堂。
 
  我受邀在巡天閣喝了杯茶。那不是普通的茶,是中國宇航員在太空上喝的一種特別飲料。
 
  淡淡的咖啡色,沒有綠茶那么透明,也遠(yuǎn)比普洱的色澤質(zhì)樸,滾燙的水沖下去,上面泛起了泡沫。代表我們這些好奇的地球人去九天攬月,王亞萍、劉洋她們喝的茶什么味道?我迫不及待地捧起茶碗,像喝咖啡一樣吹沫。
 
  好在很燙,沒讓我像豬八戒吃人參果一樣“咕咚”下去,而不及品嘗滋味。不過說實在的,在嘴里經(jīng)過,只是淡淡的甜,沒有什么感覺。直到下了肚,唇齒間才有了一抹苦澀,是我熟悉的黑茶的味道,然后,才有姍姍來遲的回甘。
 
  我是個科幻迷,逢大片不落。前兩年最當(dāng)紅的美國科幻片,傳遞了兩種截然相反的人類太空感悟:《地心引力》最后將落點放在,地球母親無比安全、溫暖,我們無論走多遠(yuǎn),都是她的孩子,還是媽媽的懷抱最幸福。而《星際穿越》則在挑戰(zhàn)地球人的理論,人類必須去尋找類似地球的家園,哪怕舍棄個別家庭的團聚,也要把人類的受精卵送到新的星球,培育出新的太空人類。
 
  我經(jīng)常陷入這種糾纏,人類到底要不要探索浩淼神秘又兇險無常的宇宙?到底要不要去宇宙中嘗試靈魂與維度的穿越?還是留在這片土地上,摟著自己的愛人孩子,像幾千年來的人一樣跟地球死磕,哪怕霧霾污染,哪怕海水滔天。
 
  但我也知道,人類不斷向外發(fā)展,最終的意義還是在向內(nèi)探索,去與自己的小宇宙對話。我經(jīng)常沉溺于欣賞各國宇航員在太空站拍回的地球照片——美得炫目,也美得感人,幾乎要催下我的淚來。我們仰望星空的時候,覺得星星們美麗但好冰涼,它們的光,跋涉億萬年走進(jìn)我們的視野,帶著多少風(fēng)塵仆仆,又帶著多少神秘與恐懼。但地球是湛藍(lán)色的,是生機勃勃的,上面有我們家的房子,有劃過天際的鳥羽,有在奔騰洋流里穿梭的魚群,什么比這更溫暖熟悉?地球追逐太陽的航跡,不就是一個孩子追逐媽媽的樣子,虔誠與依戀,渴望探索又難舍難分?整個太陽系的螺旋式奔跑與旋轉(zhuǎn),又與海螺的紋理,葉子的紋路,甚至風(fēng)吹過沙丘的樣子,DNA雙螺旋結(jié)構(gòu)的纏綿,如此地呼應(yīng),那不就是我一直在體悟的眾生平等嗎?
 
  地球生物們?nèi)绱嗣煨。侄既绱藗ゴ?,我們膜拜宇宙的無窮,恐怕應(yīng)先膜拜自我身體的無窮。
 
  科學(xué)家告訴我,茶味雖濃,但黑茶成分只占了太空茶原料的10%。其余的是按中藥原理配比的植物精華,有維生素有微量元素還有膠原蛋白。這茶讓我感到,人類也許能在90%的領(lǐng)域開拓創(chuàng)新,但必須保證10%的基本供應(yīng)。
 
  文學(xué)藝術(shù)很難像航天員中心的科學(xué)家那樣關(guān)注細(xì)枝末節(jié)。劉若英當(dāng)太空人時,最令人難忘的鏡頭是,她閉上眼睛,一滴失重的淚在空中飄浮?!兜匦囊Α放鹘亲M(jìn)俄羅斯的飛船里,拿出的是一瓶伏特加,很有生活。但她打開中國太空艙的大門時,飛出的竟是乒乓球拍。我想如果在空間站可以克服重力問題打乒乓球,為什么不能生火做飯?應(yīng)該飛出來的是兩個袋裝烤鴨和一個火鍋。起碼得有一地的涪陵榨菜和老干媽吧?
 
  中國人連在大唐大明這樣強盛的朝代都沒有真正遠(yuǎn)征,統(tǒng)一歐亞大陸。究其原因,是離開家鄉(xiāng),那10%的口腹之欲不能保障。英國人,必然是海洋霸主。我在那兒學(xué)習(xí)倆月,班里的男生3天一次火鍋白酒,兩天一次川菜白酒,因為AA制,心疼得我差點跟他們翻臉。我經(jīng)常想,中國人再聰明有啥用啊,時間都用在吃飯上了,沒了雞蛋炒西紅柿就抓耳撓腮的。你看英國大學(xué)生,中午從不休息,啃著比雞蛋大點的漢堡就是中午飯,邊吃邊做題。英國人,吃慣了黑暗料理,在海上漂流幾個月不成問題,哪兒的伙食都是美味呀!
 
  能咽下難吃東西確實是一樁功夫,在中國,比任何神功都厲害。
 
  喝茶的時候,我的推測再次得到證實。確實有俄羅斯航天員因為太空食品難吃而抑郁絕食的。
 
  我們神舟十號飛船航天員進(jìn)入軌道后第一件事,就是喝茶:將一袋200毫升純凈水通過軟管擠進(jìn)裝有太空暢飲茶末的塑料袋里,美女航天員妙手打開吸管,含在嘴里,輕輕地吸。喝茶!具足中國特色。
 
  地球上的文藝女青年是“黃昏、靠窗,拿起一杯清茶,品味那可咀嚼的憂傷”。美女航天員是晨昏之間陰陽之際,憑窗遠(yuǎn)眺地球,輕吸一口清茶,俯瞰人類的憂傷。
 
  而所有的藝術(shù)作品,都是太空紅唇,英雄拯救地球,都是不吃飯的人類救世主?!缎请H穿越》的庫珀到外星智斗惡浪,一晃,女兒從10歲就到了90多歲。這么多年,在多維空間漂泊,他也沒說要吃點啥。《三體》里我最鐘愛的章北海,忽然拐帶一艘巨大的飛船向深空逃亡,雖說關(guān)心了燃料能跑多遠(yuǎn),卻始終沒有為艙內(nèi)將士的腸胃發(fā)愁。
 
  但這對航天員中心的科學(xué)家們,卻是必解之題。
 
  楊利偉在太空只待了一天,吃了一點點,餓著肚子回到了地球。但后來航天員在天上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因為神舟飛船上不能備新鮮蔬菜,多姿多彩的中國太空食品的油膩無法化解,而且失重狀態(tài)下航天員容易出現(xiàn)胃腸脹氣。這是科幻作家難以顧及的重要生存問題,必須想辦法解決。用藥嗎?有副作用。到了神九神十,停留在太空的時間已經(jīng)延長到兩周了,飲食可口利于消化變得極為重要。
 
  一般人想象不到的是,航天員多是從有1000小時以上飛行時間的殲擊機強擊機飛行員中選拔。軍人嘛,多半口重,愛咸的辣的。無論他們多偉大,首先是中國人,而且是中國軍人。到哪里也逃不了的是,中國人以食為天的本性。
 
  等中國的天宮二號空間實驗室上天,每次上去做實驗的航天員要待上1個月時間。如果我們的太空食品還按照西方的黑暗料理那么做,航天員科學(xué)家們會不會厭食胃痛?
 
  記得當(dāng)年看《駭客帝國》,尼奧們每天的飲食就是不知何味的漿糊。在美國人想象中,未來人攝入的營養(yǎng)只要夠維持身體運轉(zhuǎn)就行,才不管口腹之欲呢。但我敢斷言,這是徹徹底底的美國夢,絕不是中國夢。
 
  我在太空暢飲里幾乎品出了人類遠(yuǎn)征軍食品的基因。成吉思汗當(dāng)年策馬掃蕩歐亞大陸,必帶幾樣重要的東西:一是美酒,攻城略地打惡仗時必備;二是肉干,又香又勁道,現(xiàn)在在蒙古草原深處還能買到,價格昂貴;三,就是黑茶,他們打到湖南的時候,發(fā)現(xiàn)這種工藝復(fù)雜的發(fā)酵茶,不僅攜帶方便,而且解肉干的油膩,又能補充苦寒之地飲食缺乏維生素的苦惱,還能緩解水土不服。所以我們的航天員食品飲品從中獲得了不少靈感。
 
  但航天員無論怎么偉大,都有跟我們一樣的唇舌與消化道,喝著他們的茶,我覺得很幸福。中國人,可上九天攬月可下五洋捉鱉,但都必須吃好喝好。在飯桌上,我八卦地探知,劉洋從太空回來,1年后生了個小美女??磥恚?dāng)返回艙通過電離層驚心動魄的地獄之火并沒有對她的身體產(chǎn)生多大的傷害——在上天前開始,她每天早晚就要各喝一袋太空茶,因為里面有好幾克的膠原蛋白——連女航天員的美容與保濕都被考慮進(jìn)去了。
 
  有人曾嘲笑中國,世界第一大茶產(chǎn)國,萬家茶打不過立頓一個企業(yè)。真是很遺憾。韓國人因為喜歡泡菜的口味,就讓航天員在天上吃泡菜,還總結(jié)出泡菜對人體的100條好處??筛龇ㄏ嘟闹袊绮穗缛猓瑖巳浩鸲ブf是致癌食品。
 
  中國人的口腹之欲也許曾經(jīng)成了我們走出去的障礙,但今天,為什么不能用它作為我們探索自身的一個小小切入點?我們的身體這臺機器,像宇宙一樣深奧無比精密無比。他的欲望,是否也值得我們?nèi)プ屑?xì)體察和研究?因此,無論從食品還是飲品角度,我們都還有很多事可做需做。有多少人也需要喝這種解膩、幫助消化、保持身材、補充膠原的太空飲品,但它仍在深閨人未識。
 
  如此想來,我兒子如果將來能當(dāng)太空上的廚師我必須支持,這真是一個偉大的職業(yè)!
 
  美國現(xiàn)在開發(fā)了旅游項目,讓富翁們?nèi)ヌ章糜?。再過二三十年,普通人去太空站或者去火星都將成為可能。人去火星一個來回就要兩三年,廚師太重要了,沒準(zhǔn)是太空艙里安定團結(jié)的第一要素呢。即使不能去火星,起碼可以把中國的太空茶太空食品打向全世界,做出一兩個品牌來,也是功莫大焉!
責(zé)編: 語笑嫣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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